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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的时机

一位教戏剧课的教授说,“I hate instant review." 当时我赞同他的理由,回到家却依然对The Bell Jar表示不解,甚至讨厌。我不知道为什么主人公会那么忧郁,那么厌世,那么想要自杀。用流行的话来说,她有一身的负能量,而且那种负能量还在破坏我的心情。

近几天连爆不太平之事,相比更远的爆炸案,更刺痛我的是投毒案,以及牵出的一桩悬案。死者和受害者之惨令人怜悯,而今天当我看到新闻说嫌疑人是因为生活琐事矛盾而投毒时,我才真正感到刺痛。

晚上在微博看到了一位长期从事死刑辩护的律师的分析, 他指出那位曾经的嫌疑人不去关心真凶,而是抓住没有证据那点,他说他接触过的真正被冤的人无一不急于找到其他可怀疑的对象。当然他的文章还有很多专业分析,我不赘述。

当我意识到,我不是在看侦探小说,而在看现实,而他分析的”凶手“,还活在世界上,还在网络空间中发声... 我忽然感觉到一种赤裸的残忍,想起心理学老师曾说,善人未必有好报,恶人也许一辈子也没得到应有惩罚,人之恶直白地展现在面前。一个犯下恶罪的人,还能有计划地进行网络公关(不知道微博上不能转发那位律师的分析是否与此有关)... 一瞬间不能说服自己世界存在的意义... 若非此前经历过一个年轻友人的猝然离世,使我看空了许多,照我曾经易被感染的性格,可能已极度压抑。

也是一瞬间,我忽然理解了The Bell Jar的主人公,为什么她的悲伤会成为常态。小说开头主人公看到了一则新闻,是关于美国第一个坐电椅被处死之人的消息。主人公想象了那种神经被电流烧断的感觉,看到当时的世界中,一个国家政府可以对一个个人(不管他犯过怎样的罪),施以如此残酷的刑罚... 对于我们而言这只是一个”XX国第一个XXX”的历史,而于她那就是她所处的世界。那样真实的恶,击垮了那样敏感的心,使她怀疑存在的意义。

今天同样面对生死现实的残忍,想起那位年轻友人失掉的半张脸庞,也是同样的颠覆,同样的压抑。我已不是十五岁的青少年,仍要执着地去追阳光,但我能够理解第一次看到那种残忍而无意生活的少年人了。理解一本曾经恨过的小说,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有时并非作者偏执,而是阅者涉世不深,太过天真... 

同样,去年读Edith Wharton的The Costums of the Country时,我厌恶她书中人的作态,而今发现数百年过去,仍有Lily们再世,穿上防水台高跟,身背名牌包,在”现代交际舞会“中”捕猎“男性。当时我讨厌教授一直说这部书有自然主义的痕迹,人被描述成具有动物性,女人极力”碰见“结婚对象就像打猎,我曾经是那么讨厌”主义“,那么讨厌建构,而现在感慨,没有建构何来讽刺?"读书早知今日事"...

 这时我也突然理解了Amy的画。我夸赞她的奇才,但其实没能理解那些诡谲重口的意义,今日在她的博客更新中看到一幅新画,一只章鱼的爪下一个女性的头像呈水滴下落状,还有许多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与动物及动物骨头连接在一起,缝隙之中也不乏那种水滴状的流体意象。联想到她说她想要表达一种超验主义的观点,我终于得到一点自己的体悟:那种流动的意象或许代表生命在以诡谲的方式从一个躯壳流向另一个躯壳,之所以诡谲是因为有时它是以一种残忍和支离破碎的方式流动,它可以来的很突然,很无奈,很悲伤,很压抑,像那位友人的半张美丽的脸庞,在车祸的巨力之下,以及与水泥的摩擦中,痛苦地流向了世上的其它部分。以前我认为那些横在画面上的器官和肢体荒诞惊异,而现在认为它是从另一个真实残忍的角度阐释了超验主义,人与万物的一体也许并非阳光下天地人融合的画面,也许是暗夜的一次死亡。

我说远了,再回来,对阅后即刻讨厌或不解的艺术,有时要做的也许不是早下论断,拼命分析,而是等待理解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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